褚圣麟
采访人:王德禄、杜开昔
访谈时间:1988年11月30日
访谈地点:北京大学褚圣麟家
整理人:高颖、鲍怡、程宏
褚圣麟(1905~2002),浙江省杭州人。1923年由校方保送免试进入之江大学物理学系学习,1929年被录取为北平燕京大学物理系研究生,毕业后在广州岭南大学物理系任讲师。1933年赴美国芝加哥大学深造,师从著名的质谱计专家A.J.坦普斯特,1935年7月取得博士学位后回国,在岭南大学物理系任副教授、代理系主任。后因战乱多地辗转,先后任昆明同济大学、燕京大学、辅仁大学理学院兼职教授。1945-1952年任燕京大学物理系教授、系主任、理工学院院长、副教务长。1952年起任北京大学物理系教授、系主任、系学术委员会主任。
王德禄:请简单介绍一下您的经历。
褚圣麟:我的阳历生日是1905年11月29日。1927年从杭州之江大学毕业后,我一直在教书。1927至1928年,在之江大学教务处当职员,做教务长助理。1928至1929年,在苏州翠英中学(现在的苏州第5中学所在地方)教书。1929年我到燕京大学物理系读硕士研究生,导师是班威廉(William Band),英国人。1931年拿到硕士学位以后,我去岭南大学(现在中山大学所在的地方)当老师,直到1933年才去美国留学。
王德禄:您能讲一讲之江大学吗?之江大学是后来的浙江大学吗?
褚圣麟:之江大学(HangchowChristian College)是一所教会性质的学校,由美国长老会创办的,它所在的地方就是现在浙江大学用做无线电研究所无线电系的地方,在六和塔下面。我估计,之江大学的学生都是全国统一招生来的,学校的规模不大,只有几百个学生。它的物理系不算强,学校也无所谓有没有重点学科。当时跟我同级的学生不是很多,后来这个学校停止招生了。之江大学和浙江大学之间没有关系。
王德禄:您能讲讲在燕京大学读书时的情况吗?
褚圣麟:我在燕京大学读硕士研究生,兼做助教。当时像我这样的研究生很少,只有两三个或者三四个,肯定不会超过十个。燕京物理系的教授有谢玉铭、杨荩卿。谢玉铭是系主任,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留过学。谢玉铭的女儿是谢希德。杨荩卿是中国人,学物理的,也在美国留过学。
王德禄:和周培源比较,杨荩卿是老一代学物理的吗?
褚圣麟:杨荩卿的年龄可能比周培源还要大。
王德禄:1933年您是通过什么方式去美国留学的,为什么选择去芝加哥大学?
褚圣麟:当时我出国不需要考试,是被推荐出去的,由洛克菲勒基金会资助。正式推荐我的是岭南大学,然而实际上是我先联系的。谢玉铭是系主任,也是我的老师,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芝加哥大学的情况,而且还有很多认识的人在芝加哥大学,当时中国物理学界也有很多人在芝加哥大学读书。和我一起出去的人很多,比如清华大学的孟昭英。
王德禄:请您讲一讲1933年去美国以后的经历。
褚圣麟:我粗略的说说。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,A.H.康普顿在芝加哥教书,也带研究生。我上过他的课,他也认识我。我刚去芝加哥的时候,洛克菲勒基金会已把我介绍给康普顿。当时带我做论文的导师是家丹普斯特(A.J.Dempster),他在自己的研究领域比较有名气。
王德禄:您当时用钱紧张吗?洛克菲勒基金会给您寄钱是按月寄还是按年寄?
褚圣麟:那时用钱不紧张,钱好像是按月寄的。
1935年8月底,我从芝加哥一毕业就回国了。我和岭南大学有个约定,我是岭南大学的教师,去美国留学也是岭南大学推荐的,所以我毕业后要马上回岭南大学工作。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约定,当然也不是那么严格。如果我拖延一段时间再回来也可以,但是我没有那样做。我是一开始就打算回国的。
我是绕道欧洲回来的,路上用了一个多月。当时,我走了几个国家,先到了英国,在伦敦呆了几天,去剑桥大学参观了一下。我又在法国逗留了几天,之后坐火车跨过比利时到了德国,几天后又坐火车去意大利,先到罗马,然后到威尼斯,我是从威尼斯坐船回来的。这期间,我没有见到有名的物理学家,因为那是八九月份,正值暑假。
1935年,我回到岭南大学以后,在那里当教授(Assistant Professor),教学生,直到1938年。当时系主任是聂雅德(A.R.Knipp),美国人,获得了哈佛大学的博士学位。他的年龄比我大很多。那时候,我二三十岁,他已经五六十岁了。
王德禄:当时岭南大学的教授除了您还有谁?
褚圣麟:我在岭南大学教书的时候,还有一个教授叫冯秉铨。冯秉铨前几年去世了,他的夫人叫高兆兰,不过当时还不是他的夫人。当时高兆兰在岭南大学读研究生,现在在中山大学教书。他们都是物理系的。冯秉铨在美国的哈佛大学留学,高兆兰后来留美,又回来了。当时岭南大学物理系在全国并不是很有名,在广州有两个大学有物理系,中山大学和岭南大学,这两个大学都差不多。岭南大学当时就在现在中山大学所在的地方,中山大学在广州城的东北角。
王德禄:什么时候把岭南大学合并到中山大学了?
褚圣麟:当时我不在那里,不知道。当时岭南大学的校长是钟荣光。我在岭南大学一直呆到1938年秋天,日本侵占广州的前几天我才离开广州。岭南大学的教师疏散得很快,有些人坐船去了香港。我一个人走陆路,从广西跨过越南,然后去了云南昆明。当时没有什么营救计划,日本军要从香港进广州的消息一传来,学校就宣布解散,让大家各奔东西。学校没有力量疏散,但是发了一些经费。我去昆明是因为日本占领华北后,我的一些朋友已经在昆明了。
到昆明后,我去西南联大工作,住在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。我的生活费是英国在华的一个学术机关提供的。在日本没进广州之前,看形势,我觉得学校靠不住,就写信给英国的在华学术机关。我说,我在学校呆不下去了,因为战时的情况,需要换一个地方,做研究工作。
我去的时候西南联大的物理所已经在那里了,是那个时候搬来的。物理所规模不大,不到十个人。战争期间,仪器设备上不了轨道,能有个地方开会,讨论物理问题,已经很不错了。至于我做的工作那是不成样子的。他们打开了仪器,只是整理整理,不做研究。仪器从北平运到昆明,打开看看而已。
王德禄:当时有没有为抗日做点什么工作,比如研究武器什么的?
褚圣麟:当时还是抗战初期,我去的时候,日本侵占广州,大部分人都在那里搬迁,工作稳定下来不容易。我在北平研究院的那一年,西南联大已经在那里了。西南联大当初是由南开、清华、北大三个大学合并而成的,所以它的物理系人比较多。当时,北平研究院也有物理所,还争取举办过一两次学术讨论会,把在昆明认识的人都叫去了,会议地点就在西南联大,我也做了一次报告。西南联大是有计划的搬迁,所以那时候在西南联大物理系的教授比较整齐,比如吴有训、饶毓泰。我是10月11日到昆明的,一直到第二年夏天,大家走散了。那时候,从华北南迁的学校很多,当时北平燕京大学就在现在这个校区。它没迁走,也没办法迁,但教员走了不少,大家走散了。我到昆明几个月后,燕京大学要我回燕京,所以1939年我就回北平了。
1939年以后,我一直在北平燕京大学教课。1941年12年7日,太平洋战争爆发,日军侵占燕京大学。那天上午我还拿着书本,从家里跑去上课,我刚走到现在北京大学西校门附近,当时燕京大学物理系所在地,就有人在路上问我来这里干什么?我说,去上课。他说,你还去上课?当时,我还不知道日军已经占领燕京大学了。当时已经有日本军把守着西校门,我看不见里面,人太少了。后来我才知道燕京大学已经被占领了。那时候的情形很像岭南大学疏散时的情况。日本军占领燕园后,学校就宣布解散,学生各奔前途。学校的负责人被日本人集中起来谈话,之后就宣布学校解散。当天一直都有学生忙乱着,不断的把行李搬走。还是那天,大概在九点前后,日军负责人把在校的教员和住校的教员都集中起来说,你们可以住在学校里面。他们这么做实际上是为了安抚人心,后来还说,你们可以出去买菜,可以从离家最近的校门出去,就是不能搬家,什么时候让你们搬,你们再搬,没叫你们搬,你们就住在这儿,生活在这儿。所以我们就住在那儿了。直到1942年3月份的时候,有人通知我们搬家,至少通知我了。我迁出学校后,在校外租了个房子住下来。那半年没什么事情。
王德禄:1939年到1942年,也就是说您在燕京教了三年书?
褚圣麟:我记得应该比三年时间还长,因为我来的时候日本人已经占领北平了,但还没有占领燕京大学。
暑假我去了北京辅仁大学,辅仁大学就是现在北京师范大学化学系所在的地方。我是辅仁大学秋季开学的时候到的。辅仁大学是天主教教会性质的学校,原来是美国人的,已经转交给德国人了。当时辅仁是由德国教会管理的,学校的负责人收留了我们。辅仁大学讲课用中文,课本是英文的,不是德文的。燕京大学也是这样。其实,课本可以用德文版的,也可以用中文版的,但是参考书都是英文版本。在辅仁教书的时候,参考书都是英文的,尽管由德国教会管理,但是那些人对英文很熟悉,所以很少用德语讲话。我在辅仁大学教课,也带研究生,工作比较忙。辅仁大学的物理教授,有一个中国人,叫王普,年龄比我大,现在已经不在了。他也在北京大学教过书,我和他不是很熟悉。到了辅仁以后,我们只碰见过几次,碰面机会很少。那时候辅仁大学地方很小,教师都不住在学校,只有上课才去。我就是在外边租房子住,上课才去,上完课就走了。
王德禄:其他教物理的老师或者学物理的学生您都知道哪些?
褚圣麟:有一个姓张的老师,后来不知道去哪里了,可能在师大。辅仁后来停办过,原来辅仁的地方和人员转到师大去了,原辅仁物理系合并到现在的师大物理系。辅仁物理系的教师,当时比较年轻的现在都不在了。那边不只是有中国教师,还有外国教师。辅仁停办后,不知他们是不是回去了。年老的教师都到了北大和北师大。辅仁大学是哪年停办的,我记不太清了。停办之前我已经离开了那里,我是在燕京大学复校的时候离开的。1945年8月,日本一投降,燕京马上复校了。很快,学校把原来的教师都招回去了,我也是那时候回去的。直到1952年,院系调整,燕京大学解散后,我才来北大。当时并不是燕京大学所有的系都合并到北大了,而是把燕京大学物理系并过去了,还有清华物理系也并到北大了。燕京大学其他的系也分了,也是走合并方式。院系调整的时候,重新分组,范围很宽。
王德禄:1945到1952年期间,燕京大学物理系的人员稳定吗?复校您回来以后物理系的情况是怎样的?
褚圣麟:复校以后物理系的学生比原来少了,至少我们一个班就有没回来的。教师人数比原来大大减少。
王德禄:还记得都有谁吗?解放以前还有谁在?
褚圣麟:高琛,现在在吉林大学,他原来不在燕京,燕京大学复校的时侯很缺人,因为他是燕京大学的毕业生,就把他请来了。1945年以后,我在燕京大学当教授,兼任系主任,管理行政事务。
王德禄:院系调整后,您当系主任时有没有感觉到有很多不大好领导的地方?比如说学生改课,教授怎么样,待遇怎么样。
褚圣麟:我没有感觉到。
王德禄:院系调整后那么多人集中到一起,很多都是物理教授,这个情况一直延续到什么时候?
褚圣麟:一直延续到他们去世,王竹溪、饶毓泰已经去世了。院系调整后,王竹溪还担任理论物理教研室主任。饶毓泰年龄大了,只当教授。叶企孙也是,解放前他的行政职务很高,院系调整后到北大就只当教授,后来身体不太好。刚解放时叶企孙和饶毓泰资历老、年龄大,在系里活动时我常遇到他们。
王德禄:三反五反时您在哪里?您是怎么参加思想改造的?
褚圣麟:当时我在燕京。解放后,燕京校内活动跟其他学校差不多。三反五反时,我写过检查,但是具体写的什么记不清了。
王德禄:1957年,反右运动的时候,毛泽东提出了“百花齐放、百家争鸣”,给共产党提意见。在反右派运动中,清华很多人被打成右派,当时北大的情况怎么样?北大物理系教授有多少成了右派?
褚圣麟:我现在想不起来。
王德禄:张宗燧是吗?
褚圣麟:张宗燧当时不在我们后来的北大物理系,以前我没和他接触过,后来才来物理系。他现在北师大,不熟悉。物理系还有一个苏联专家,当时只要是从苏联来的都叫专家。物理系那个苏联专家在学术上不怎么样,尽管他尽力做教学工作,平时和和气气,在专业上并不是很突出,我们就把他当作一个普通、很努力、很尽职的教员。
王德禄:解放前,国民党统治时期,您的处境怎么样?这对您后来的选择有什么影响?
褚圣麟:政治变动对我没有太大影响,我也没感到形势有多紧张。因为我没有参加过政治活动。燕京复校的时候我就立刻回来了,辅仁大学也表示谅解。1945年以后直到解放,这个期间我听说有很多地下党活动,我没有参加,但是我在心理上是支持他们的。辅仁有没有地下党我不知道,我只是去上课,其他事情不知道。那时候在西单附近有个中国大学,就是现在教育部所在地。我在辅仁上课,有时候也会骑车到中国大学去上课,只不过在辅仁时间长一些。这两个学校条件不同,中国大学比较简陋。中国大学是个私立大学,当时容纳了许多因抗战不能离开的人,比如说当时在中国大学担任理学院长的张士忠(音)。
王德禄:1949年解放后,您是自愿留在燕京的吗?当时有没有人请您去台湾?
褚圣麟:没有,我舍不得离开,当时燕京没有人离开。
王德禄:1949年解放以后,共产党是怎么接管燕京大学的?
褚圣麟:解放后没有直接接管,后来做了院系调整,高等学校要重新改组:原来的北大、清华、燕京的理学院都并入北京大学。清华大学理学院没有了,只有工学院。燕京大学理学院也没有了,合并到北京大学。那一年整个北京大学从北京城里搬到了西郊。
王德禄:当时有没有矛盾?比如说燕京有很多外国人在教课,而清华有很多中国教授,原来北大也有一些人。如果把这些人弄到一起,会不会相互看不起?
褚圣麟:我没遇到过。因为这些人以前都认识,可以说是老朋友。比如北大的饶毓泰先生,他来的时候,我们都称乎他是物理学界的老前辈。还有清华的王竹溪也来了。那时清华的物理系已经没有了,全归到了北大。当时,北大的物理系是由清华、北大、燕京的物理系合并在一起的,派我担任物理系主任。
王德禄:为什么让您当系主任?
褚圣麟:我不知道。
王德禄:可能是因为您进步。当时您支持院系调整吗?
褚圣麟:支持。
王德禄:解放以后对您生活发生变化的事情可以讲一讲吗?可以是顺利的时候也可以是不顺利的时候。
褚圣麟:差不多还是老样子。我很早就搬到这里了,房子调整的时候搬来的。这个房子有四个房间,这种房子不大。
王德禄:你们正式在一起工作是什么时候?
褚圣麟: 1952年,也就是新北大成立那年。
王德禄:1945年到解放前,看看我提到的这些人当时是不是在燕京大学。胡济民当时在吗?
褚圣麟:当时北大成立了一个技术物理系,现在的北大技术物理系是后来才成立的。胡济民原来不在北大,他是后来从浙江大学调来的。当时技术物理系不在这个校园,在陕西(汉中)。
杜开昔:您认识杜连耀吗?
褚圣麟:认识。杜连耀在美国留学,哪个大学我记不起来了。他原来在物理系,后来转到无线电子系。见了面还是很熟悉,但业务上不熟悉,具体情况不太清楚。
杜开昔:程民德?
褚圣麟:数学系的。
杜开昔:梅镇安认识吗?
褚圣麟:她是个女的,浙江大学生物系毕业的,在北大教书。
王德禄:虞福春呢?
褚圣麟:虞福春现在北大技术物理系。院系调整前他就在老北大技术物理系,从技术物理系成立就在,专门从事原子核物理研究,教学是在原子能方面,常看到他,但接触的较少,我们不是一个系的。他是共产党员,我不是党员,在我的印象中,他是一个很进步的同志。
王德禄:技术物理系还有其他人吗?
褚圣麟:还有一个,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。一开始他是系主任,现在是不是我不知道。他和虞福春差不多资历。在技术物理系年龄比较大的就是他们两位。
王德禄:您认识饶毓泰吗?能大概讲讲他的情况吗?
褚圣麟:认识。他在院系调整以前是北京大学理学院院长,那时候我不在北京大学。院系调整后,他在北京大学物理系,没有担任任何行政职务,也不任课。饶毓泰年龄比较大,很受大家尊重。我是在院系调整后到北大的,以前有关他的情况我也不清楚。北大物理系有三位元老,饶毓泰、叶企孙,还有一位记不清,也许就两位,他们都是系里的教授,但是都不任课。
王德禄:当时有周培源吗?
褚圣麟:周培源不在物理系,他在数学力学系,专攻力学。院系调整前,他在清华大学物理系当教授。院系调整后,他到数学力学系。
王德禄:数学力学系还有从美国回来的吗?
褚圣麟:程民德、段学复。段学复当过多年系主任,现在可能还是他,但是我不太确定。
杜开昔:您知道陈尚义吗?
褚圣麟:我知道这个人。他当时在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,现在美国。解放初期离开北京,去美国了,究竟去了美国什么地方我不太清楚。我对他当时去美国的过程也不清楚。
杜开昔:有个材料说陈尚义在中国,在物理所,可能那个材料是假的。按照您讲的,看来1949年他真的走了。
褚圣麟:好像那时候他就走了,由于环境很乱,消息也不是很灵通。当时陈尚义在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,跟我们学校在学术上有联系,动乱期间,学术联系也没有了,后来我听说他已经离开北平了。
杜开昔:在燕京大学有一些人我们不太清楚他的情况,一个叫陈仁烈。
褚圣麟:我知道这个名字,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,名字跟人对不起来,他后来好像不在北大了。
杜开昔:还有一个,刘先芝。
王德禄:刘仙芝还是刘仙洲?
杜开昔:我这个上面写的是刘仙芝。
褚圣麟:我有印象,名字好像听见过,但是哪个系的我不记得了。
王德禄:应该是燕京大学,物理系的。
褚圣麟:刘仙洲,那我应当知道。但是我还是想不起来,年代久了。
杜开昔:马振玉?
褚圣麟:这个人我认识,他是燕京物理系的学生,当时我读研究生,他读大学。燕京大学学生不多,所以我知道他。我们不怎么接触,很少见面。他毕业后做什么工作我不清楚。如果碰见了,我还认识他,他现在在哪儿工作,我记不太清楚了,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,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。
杜开昔:还有一个,魏培修。
褚圣麟:他是燕京大学的研究生,毕业后去美国留学了,比我去得还早。他到了美国在哪个学校读书我不清楚。
王德禄:燕京有同学会吗?
褚圣麟:有的,通过北大校友会可以联系,有一个人专门负责,叫尹庆志,是化学系的一个职员,在47楼或者48楼,门口挂着牌子,在那附近问问,可能会有人知道,都是公开办公的。
杜开昔:您认识吴金桓(音)吗?
褚圣麟:他是清华大学毕业的,院系调整的时候到北京大学工作,现在在哪里,哪年离开北大的,我都不知道。我们接触不多。
王德禄:1945年回到燕京以后,您担任系主任,燕京每年应该都有一些学生去美国留学,你都记得从1945年至1949年你都派谁出去了吗?
褚圣麟:一般都是不经过系主任介绍的,自己有亲戚才能去,请系主任写一封介绍信就行。
杜开昔:那您还有没有印象?到美国留学以后都有哪些人回来了?
王德禄:有一个叫徐光宪的,学核化学的,他从事的工作和物理有一点联系。他在美国学的是物理吗?
褚圣麟:我不知道,他在化学系。
王德禄:数学力学系还有从美国回来的吗?
褚圣麟:程民德、段学复。段学复当过多年的系主任。还有张鹏,也是化学系的。
王德禄:赵九章去世之前在北大吗?
褚圣麟:不在,他有没有兼任教师,挂没挂个名字我不知道。
王德禄:请您讲讲文化大革命的情况。
褚圣麟:文化大革命没具体的东西,主要是小组活动,谈谈思想汇报,批判一些人啊。我当时没有被批判,大字报可能有几张,但是也没什么很严重的错误,具体想不起来。后来有段时间北大很多人去农场改造,但是我没有去,听他们说我是后备的。
【脚注汇总】-人物注释】
- 杨荩卿,字念忱,山东平度人。科学社社员,曾赴美国留学学习物理,燕京大学物理系教授。
- 钟荣光(1866~1942),广东香山人。1894年中举人,后入兴中会,创办《博闻报》、《可报》等报刊宣传革命,参与反清活动。1899年受聘为广州格致书院(岭南大学前身)汉文教习,后出任岭南学堂教务长、岭南大学董事会主席,1928年岭南大学收归国人自办,任校长。
- 王普(1900~1969),山东沂南人。1928年北京大学物理系毕业,1935年赴德国柏林大学留学,获威廉皇家研究院博士学位。1936-1938年任卡耐基理工学院客座研究员。1939年回国,先后在辅仁大学、山东大学任物理系任职。1947年底再次赴美,并先在国家标准局射线物理研究室、杜克大学任职。1956年回国,被分配到山东大学任职。文革受迫害跳楼自杀。
- 高琛, 山东德州人,毕业于燕京大学。燕京大学地下党员,燕京复校调入燕京大学任教,1941年加入“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”。曾任东北育才学校校长兼党委书记。
- 王竹溪(1911~1983),湖北公安人。中科院院士(1955)。1929-1933年在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和物理系学习,获理学学士学位。1935年获清华大学硕士学位。1935年赴英留学,1938年获剑桥大学博士学位。1938年回国,先后在西南联大、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任职。1962年起任北京大学副校长。
- 饶毓泰(1891~1968),江西临川人。中央研究院院士(1948)、中科院院士(1955)。1911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。1913年赴美国留学,1917年获芝加哥大学物理学硕士学位。1922年获普林斯顿大学博士学位。同年回国,历任南开大学物理系系主任,北京大学理学院院长。文革期间上吊自杀。
- 张士忠,曾在中国大学担任理学院院长。抗战期间,曾在辅仁大学避难。
- 胡济民(1919~1998),江苏如皋人。中科院院士(1980)。1942年毕业于浙江大学物理系。1945年赴英留学,1948年获得伦敦大学哲学博士学位。1949年回国任教于浙江大学,1955年调任北京大学物理研究室主任。
- 杜连耀(1910~2004),河北遵化人。1934年毕业于燕京大学物理系,1937年获硕士学位留校任教。1948年赴美留学,1952年获宾州州立大学的物理系博士学位。1955年6月回国,在北京大学任教,从事超声学的研究工作。
- 程民德(1917~1998),江苏苏州人。中科院院士(1980)。1940年毕业于浙江大学并转为研究生。1946年赴美留学,1949年获普林斯顿大学博士学位。1950年回国,先后在清华大学、北京大学任教。1978年任北京大学数学所所长。
- 梅镇安,女,董铁宝的夫人。曾赴美留学,获植物生物学硕士。1956年回国,后任北京大学生物系教授。
- 虞福春(1914~2003),祖籍福州,生于上海。1936年于北京大学物理系毕业,1946年赴美留学。1949年获俄亥俄州立大学博士学位。1951年3月回国,毅然放弃自己科研成就可以进入顶峰的机会,偕同妻儿回到北京,应聘为北京大学教授,1957年至1982年担任技术物理系副主任。
- 段学复(1914~2005),陕西华县人。中科院院士(1955)。1936年清华大学毕业。1939年留学加拿大,1941年获多伦多大学硕士学位。同年留学美国,1943年获普林斯顿大学博士学位。1946年回国,在清华大学数学系任教。1952年院系调整后任职于北京大学。
- 陈尚义(1916~),1932年毕业于燕京大学,1934年获硕士学位,1938年赴美国加州理工学院学习,1940年获物理学博士。回国后先后在燕京大学和中央研究院北平物理所任职。1949年去美国,在俄勒冈大学任教授。
- 陈仁烈,物理学家、物理教育家。1931~1933年 在北平燕京大学物理系读三、四年级。1933~1935年在北平燕京大学研究院学习、任兼职助教、获理学硕士学位。40年代末,50年代初曾从事β谱研究。编著《统计物理引论》。
- 刘仙洲(1890~1975),又名刘振华,河北完县人。机械学家,中科院院士(1955)。1918年获香港大学工学院机械系学士学位,1924年任北洋大学校长。1947年任清华大学教授,副校长。
- 马振玉,燕京大学毕业,留校任物理系助教,在1940年第一届 “何育杰物理学纪念奖金”征文奖中获奖 ,同时获奖者还有葛庭燧和钱人元。
- 魏培修,燕京大学最早的硕士研究生之一,是谢玉铭得意弟子,后留学美国取得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。50年代院系调整后到齐鲁大学任教。
- 徐光宪(1920~),浙江上虞人。物理化学家,中科院院士(1980)。1944年毕业于交通大学化学系。1947年赴美留学,1951年获哥伦比亚大学物理化学博士学位。同年回国,历任北京大学原子能系(技术物理系)副主任、稀土化学研究中心主任等。